海头村,水菱角,忘不了那种故乡的味道
2022/8/1 来源:不详图文/陈肯
江南是一处多水的宝地,湖汊棋布,苇荡星罗。水润万物,对我来说,水面景致最美的莫过于荷花、苇荡和水菱了,而水菱又最为实在。水菱淀粉含量高,它生吃如荸荠,熟吃如板栗;偶尔从淤泥中捞起的陈年老菱,颜色黑如乌木,味道更为沉实。在食物相对匮乏的年代,开锅时那扑鼻香气简直妙不可言。
我有过一次摘菱经历,因而对水菱有着不一般感受。
享誉县内外的花桥镇“s”湾拐弯处有一座小山,叫海头山。关头塘围筑前,它是一座高不过六七十米的小岛,没淡水没田地,岛上居民生活举步维艰。清朝中期,关头塘围建成功,岛上仅有的几家渔民迎来有陆路的新生活,但塘坝低矮不坚固,遇大水潮大台风,溃坝事时有发生,出行依旧艰难。上世纪中下叶,红旗塘建成,这座孤岛彻底告别“靠天出行”的历史,岛上背风处慢慢形成海头村,这也是当地所在乡里,仅有的一个小渔村。除渔船外,村集体还有几大块菱塘,就在关头塘里。每到暑假,菱塘开摘,引得四乡八里亲友来访,村里有着年节般的热闹。
邻居锋哥的亲姑姑就嫁到海头村,在我七八岁那年的八月,锋哥受他姑姑邀请,去海头村摘菱。说着去摘菱,其实是去吃菱的。为一解嘴馋,我绕着锋哥,让他带我去海头。当时农村孩子以“放养”的为多,只要农活不多,午饭后出门玩,晚饭前赶回来是常事。锋哥为有个伴,就偷偷带上了我。
约摸半个小时后,海头村就到了,锋姑姑从锅里舀出热乎乎的水菱。我不顾肚子还饱着,咬开牛角形的腰菱,左右开弓,将一大碗水菱消灭得一干二净。
锋姑姑家门口有一条东西走向、四五米宽的沟渠,水面覆盖着水菱田田的叶子。循着吵嚷声望去,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正拖着大脚桶在菱田里摘菱子。一忽儿,他们又开始玩凫水比赛的游戏,当一个小脑袋从水里探出,另外几个出水早几秒钟的,就会撩起水向后出水的身上拍击过去。一时,菱田上水花四射,阵阵笑声掠过,菱叶随着水波一漾一漾的,将盛夏酷热驱散殆尽。
透过我的眼神,锋姑姑似乎读懂了我的羡慕,空出一个大脚桶,说:“你们也下去玩玩吧,记住别往水深的地方去。”
锋哥大我四岁,个子比我高一个头多,他让我坐进脚桶,用一根绳子将脚桶与裤腰连住,边摘边拖着桶子前进。脚桶划过菱面,菱叶随之翻卷,身后留下一道青碧的痕迹。
虽然之前我吃过水菱,但亲水见识菱子生长还真是第一次。它躲在菱叶下,待得摘菱人将整簇水菱翻出来,才能看到菱角。一般情况下,刚出水的嫩菱角并不是黑色,只有陈年老菱才是黑色;三角四角的嫩菱角是青色的,而两角的腰菱是绛紫色的;放锅里煮熟后,所有菱角表皮都成为黑色的了。菱花以白色和黄色见多,翻开整簇水菱,我见到了菱角,也不时会发现叶片底下零星点缀的菱花。
坐脚桶好一会儿,我又开始不安分了:跳进水里摘水菱去。趁着锋哥不注意,我从脚桶爬了出来,脚桶失去平衡,整个儿倾覆过来,差点儿将我扑进桶底。由于人太矮小,我的脚根本够不着湖底,扑腾几下,呛进了好几口水,那一刻我自觉死定了。突然变故,吓蒙了锋哥,他顾不得捞水菱,赶紧托住我,把我推上底朝天的脚桶。惊魂稍定,我看到锋哥脸上惊恐的表情。
上岸后,锋哥姑姑姑丈都下菱塘摘菱还没回来,我将湿漉漉的衣服稍稍拧干,急急逃离海头村。一路上,我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不已,也为自己大难不死而庆幸。踏进家门,父亲圆睁着眼,抽出一根竹扫须劈头盖脸横掠过来:“牛不放,谁叫你饭吃了就去玩水?怎么没淹死你?怎么没淹死你!”原来他看我衣服全湿,还以为我跑水库玩水了呢。
十几年前,我经过海头村,发现村里那条湖汊,被种上一大片茭白;五年前,我再去海头村,那湖汊早已被填平,盖上了民房。关头塘的水菱早已消失不见,关头塘也不似我年少时那般的一望无际,仅是一口不大的水塘和一条被称“s”湾的小河。
消失的终究要消失,永不消失的是沉淀在记忆深处,那江南水菱的味道。
年7月23日
作者简介:陈肯,浙江三门人,中学高级教师,市作协会员,县作协理事,纯粹文字爱好者。
编辑:李勋修《青烟威文学创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