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填词图中经典,上阕虽略有夸张,下阕

“填词图”是一种以现实词作为主题的绘画作品，肇始于清初诗画名僧大汕的《迦陵填词图》，《迦陵填词图》自诞生之日起，不断有文人题咏。其中清代文人朱彝尊所作的《迈陂塘》将陈维崧词的风格、地位、影响形象地写了出来，是其中的经典之作。《迦陵填词图》即词题中所指“其年填词图”。迦陵、其年指的是明末清初词坛第一人陈维崧，迦陵是其号，其年是其字。

按清代藏书家沈初《陈检讨填词图序》的描述，《迦陵填词图》所绘为陈维崧席地作词的场景。“髯敷地衣坐，手执管伸纸欲书若沉吟者，意象洒如。旁一蕉叶，坐丽人按箫将倚声，云鬟铢衣，神仙中人也”。

迈陂塘·题其年填词图

擅词场、飞扬跋扈，前身可是青兕？风烟一壑家阳羡，最好竹山乡里。携砚几，坐罨画溪阴，袅袅珠藤翠。人生快意，但紫筍烹泉，银筝侑酒，此外总闲事。空中语，想出空中姝丽，图来菱角双髻。乐章琴趣三千调，作者古今能几？团扇底，也直得尊前，记曲呼娘子。旗亭药市，听江北江南，歌尘到处，柳下井华水。

开篇“擅词场、飞扬跋扈，前身可是青兕”三句陡起，霸道之气扑面而来。陈维崧乃阳羡词派领袖，阳羡词派尊崇苏轼、辛弃疾，词风豪放雄奇，慷慨悲壮。因而朱彝尊谓其词风“飞扬跋扈”，可与“词中之龙”辛弃疾比肩。这里的“飞扬跋扈”用的是原义，意态狂豪不受拘束之意，以之形容陈词的风格，新颖贴近。“青兕”原指创说中一种凶猛的瑞兽，这里代指辛弃疾（见《宋史·辛弃疾传》）。

“风烟一壑家阳羡，最好竹山乡里”两句写陈维崧的身世。陈维崧是阳羡（今江苏宜兴）人，与南宋词人蒋捷（号竹山，人称“竹山先生”，终生隐居不仕）是同乡。这两句写的是陈维崧隐居田园乡间逍遥度日，“风烟一壑家阳羡”化用自唐杜牧“一壑风烟阳羡里”句，用在这里浑然天成。接下来“携砚几，坐罨画溪阴，袅袅珠藤翠”三句应为描述图中场景：陈维崧于罨画溪南而坐，面前小几上几张宣纸一方砚台，他手持笔管沉神思索，正欲落笔。周围一片苍翠，柔软的珠藤随风轻轻摆动。

末四句“人生快意，但紫筍烹泉，银筝侑酒，此外总闲事”为朱彝尊抒怀之语，谓人生快意，当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至于其他，统统都是闲事。这几句隐隐表露出朱彝尊对陈维崧的羡慕敬佩之意。这里巧妙嵌入了阳羡名产紫笋茶，据传茶圣陆羽曾以金沙泉水烹紫笋茶。

下阕以“空中语”统领，意谓所言乃是空中之语，用现代文来说就是这些都是朱彝尊自己脑补的。“想出空中姝丽，图来菱角双髻”两句是从图中丽人想象而出，大意是要表现陈维崧逍遥风流的生活，姝丽环绕，红袖添香。“乐章琴趣三千调，作者古今能几”两句则是赞美陈维崧创作丰富，无人能比。现代人所谓的“词”实际上是古人口中的歌词。每一种词牌都代表一支曲子，朱彝尊只需根据曲调“填词”即可。这里的“乐章琴趣”即是此意，“乐章”指配乐的诗词，“琴趣”自然指的就是曲调了。

陈维崧一生，词作数量极多，现今留存于世的就有一千六百多首，放眼词坛，不管是横向还是纵向，确实是少有人能企及。这两句是说陈词的数量之多，接下来的“团扇底，也直得尊前，记曲呼娘子。旗亭药市，听江北江南，歌尘到处，柳下井华水”则是写陈词的流传范围之广，意谓大江南北，城里乡间，酒楼药肆，处处都能听见团扇佳人、记曲娘子歌唱陈词。从这几句中可以看出，就词的流传范围和影响力，朱彝尊是将陈维崧与北宋著名词人柳永相提并论的。不过，陈词与柳词风格殊为不同，美人佳丽恐怕难以歌出陈词的豪放气概和霸道气势。大约朱彝尊也很清楚，才会有“空中语”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