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粥还能吃出金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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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也称稀饭，北方人叫稀饭，南方人称粥。老家方言粥读“zhuo”，早期农村生活习惯中午吃饭，早晚吃粥。吃粥简单，一把米洗了下锅，加水适量，大火烧开，小火闷一会就是粥了。

小时候生活困难，一般人家三餐是粥，粥也很稀薄，加山芋看不到几粒米星。夏天天热，说中午吃不下，煮粥吃；冬天不干活了，也煮粥喝。吃的饱，饿得也快。听父辈们说，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有粥吃就不错了，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粥就能救一条命，幸运的是我没经历过。不管怎样，吃粥吃厌了，总想哪一天能饱腹三大碗米饭，那才叫爽。

农村大锅灶烧开以后，不用再加柴禾了，让余火就慢慢熬，父母下地干活。每次粥煮好了，揭开锅盖，热气腾腾，咕哆咕哆冒泡，仿佛听到它们欢声笑语。我总是喜欢用勺子捞厚的粥上来吃。厚粥虽是粥，但向饭靠近一步。有时候就趁粥刚烧开，米粒未化就捞上来，用油炒炒，就是油炒饭。剩下的粥更稀了，不经饿，但父母从没怨言过。

农忙季节，从田地干活回来，揭开锅盖，雪白，香浓。盛一碗，夹两根酸豆角，对着碗面吹，然后筷子赶，嘴对着大粗碗口，一吸，像潜水泵，碗粥浅一截。中午回来，就早上的冷粥，站着两三碗就呼噜呼噜下肚，分分秒秒的功夫，筷子勺子都不用，吃粥都这么畅快，五脏六腑血脉仿佛打通了，疲惫的身子又回过神来。以前吃粥都不是纯白米粥，加山芋，加山芋干，加玉米碎，加小麦粒，主要是米少，七拼八凑，饱腹才更重要。

年轻人大都是不喜欢这薄薄或稠稠的米粥的，粥很柔，很绵，和年轻的火旺性格不合。尽管很稠，软软的，筷子也夹不了，没有嚼劲。但小时容易发烧生病，没味口，母亲就熬点粥，米汤一样，像中药，喝下发汗，一些感冒发烧就好了。所以现在酒喝高了，头疼发热了，最喜欢的就是喝粥。薄薄的米粥不用添上任何东西，白盈盈的粥汤喝下去，如同浇在干渴的秧苗上，精神又抖擞起来。

吃粥是简朴的，粥容易消化，也容易吸收。老人喜欢，特别是没牙的老人，更是合适。早餐铺老奶奶说要吃粥，老伴说，出门还吃粥，没吃怂啊？老太太说你不知道我喜欢吃粥啊。老伴摇摇头笑说，回家天天煮粥给你吃！父亲生病之后，备了碳炉，三餐就在上面熬些白米粥，那是老父亲生命最后一程唯一能进食的食物，别无其它。苦难的时候是粥，弥留之际也是粥。是粥延续了生命，但粥最终也无能为力。

现在吃粥，不仅仅是温饱了，粥可以养生。夏天加绿豆，绿盈盈的，清热解毒；秋后煮花生红豆粥，红吁吁的，味道也不一样。老家有南瓜山芋，有连藕和蚕豆，地里什么上市就加什么，也没什么特别，因季变化，顺其自然。感恩老天的馈赠，粥的内容丰富了。相比较南方吃粥就汗颜了，海鲜粥，桂园荔枝粥，鸡肉粥，泥鳅黄鳝粥等等，滋阴补气，强身健体，粥有着神奇的力量。

读《红楼梦》时，书上有很多关于粥的描述，有燕窝粥，碧梗粥，红梗粥，还有腊八粥，鸭肉粥。红埂粥吃过，以前老家种过这稻子，米是红色的，看着就有喜感。腊八粥食材就有十几种，什么白米、红米、黄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米，还有红枣泥，最后还用杏仁、松子、瓜子以及葡萄等点染。真是大户人家精致生活。林黛玉养病的燕窝粥则更讲究，上等的燕窝一两与梗米洗净后，加冰糖五钱，用银吊子熬。每天吃便可养精神气血，化痰止嗽。这是古时达官显贵的大户人家生活，丫鬟佣人有的是时间。现在有鲍鱼粥，大补，显赫身份的像征，透露出奢侈和尊贵。还没许多粥只是粥的形态，也称粥，没有米粒的粥还能叫粥么。感觉离生活的味道越来越远。

饭店主食经常有菜泡饭，以前在家就是剩饭加水煮开，再加菜叶。当然饭店还会加油和调味品，所以香。有这早餐铺在粥里加些矾或面粉之类，增加粘稠度，忽略了粥的本味，终究没有粥地道。

熬粥是段生命修炼过程。烧开之后，文火慢熬才是关键。要有足够的时间，耐心的等待，仿佛守望着花开。米粒慢慢松软，乳化，化成糊，厚薄均匀，彻底脱变。土地孕育的生命种子在最后绽放，把所有能量化成一碗碗给养，唱出生命的最后悲歌，走向粥的最高境界。

曾经有几个月时间，我在乡村的小镇上，每天早上在早点铺喝一碗绿豆粥，再加两根油条，把油条撕成一小截，一个个摁到粥里去，油条浸透了粥汁，饱含着粥的米香。看着窗外车来车往，人来人去，感到一种恬淡，一种富足。

吃粥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生命态度。

老家一句俗语，吃粥吃出金豆子，这是趣话，那假如金豆子是健康，是前程，是一辈子的祥和安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