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有一种鸟叫铁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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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它的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怪，但非常贴切。

铁菱角，像乌鸦一样通体乌黑，体型也酷似乌鸦，但没有乌鸦大，小一个型号，和八哥差不多大。我翻遍百度百科，却找不到叫这个名字的鸟。后来在搜狐网上一个名为“紫侠”的平台上找到了一篇没有标题的文字，里面记述的一种鸟，叫黑卷尾鸟，还说别名叫“黎鸡”，因此此鸟黎明时就像鸡一样准时鸣叫；文章又说，该鸟还叫“黑铁叉”，因为它的外形就像一把黑铁叉，具有攻击性，不好惹。该文讲述的这种“黑铁叉”鸟，和我后面要说的这种鸟极为相似，看文中图片，我断定就是同一种鸟——我们称之为铁菱角的鸟儿。

但我觉得“铁菱角”这个名字更合适，小巧凌厉，自带锋芒。菱角本是一种可食，可入药的一种植物，《本草纲目》记载∶其叶支散，故字从支。其角棱峭，故谓之菱，而俗呼为菱角也。

而“铁菱角”则有了金属的属性。铁，代表坚硬，敢碰硬；菱角，表示锋芒毕露，敢较真。铁菱角既不像乌鸦那样惹人厌，也不像八哥那样巧舌如簧，曲意逢迎，刻意讨人喜欢。

然而，我们村里的大人小孩都非常喜爱铁菱角，是我儿时崇拜的一种鸟儿。在人们眼中，铁菱角总是那么神秘，始终和人类保持相当的距离，以至于我对它们无限神往，却又从未真正见识过它们的真面目。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它们的喜爱。在我儿时的心目中，铁菱角敢于以小搏大，有正义感，站在人类一边，是人类的朋友，是敢于和坏鸟战斗的英雄。因为它们是贪嘴的黑老娃的死对头，连凶猛的恶老鹰它们也敢挑战。

我的老家夏家湾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就从美国引种了苹果树，和昭阳区洒渔乡白鹤村种植的苹果一样早。那时种植苹果的地区比较少，因此苹果相对比较值钱。我们队里的苹果一成熟，队里就组织全生产队人员把苹果小心翼翼摘下树，用量果器把大的、好的苹果挑选出来，用白得像雪一样，小手帕大小的白纸包了，装进纸箱，出口美国等发达国家。

所以，尽管经过多年的发展，村子里到处都是苹果，但由于只有生产队有，所以一般人家却吃不上苹果。吃不上，嘴又馋，怎么办呢？偷！

那时，每到苹果成熟的季节，生产队就要安排人去看苹果，防止有人在月黑风高之夜摸进苹果园偷苹果。大人用箩筐，小孩则把衣服扎进裤袋，将苹果塞进衣服，直到塞得胀鼓鼓的像个癞蛤蟆，然后悄然消失于沟壑中或夜色里。

我外公从作为烟草公司“长期临时工”退休回家后，被队里安排参与瞧苹果（看守果园）挣几分工分，于是我就成了外公的小尾巴，成天跟着外公到处跑。尤其果园里有人劳动时就得盯紧点，以防他们顺手牵羊。当然，干活累了，口渴了，摘一个解渴，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佯装没看见。如果多摘了装进口袋就不行，被队长发现就要扣外公的工分，所以必须及时制止。

这是外公私下和我反复交代的。

没有人在果园劳动时，就不用到处跑，只消站在高处盯住关键路口就行。对了，没有人时，主要就是防备“鸟贼”，比如老乌鸦（我们叫老娃，其他地方叫老鸹），比如老阳雀。这两种鸟最让人讨厌，它们长着两只翅膀和一张很馋的鸟嘴，想飞到那里就飞到那里，想吃哪个苹果就吃哪个苹果。而且还刁钻得很，专挑树梢熟透发黄的苹果吃。那种苹果最甜。那些最甜的苹果被它们啄一个洞，把果肉掏吃了，只剩一个空壳干瘪瘪地挂在树梢。

老阳雀嘴碎，成天“驾——驾——驾——”地拖长声音叫，所以飞到那里我们都知道，一听到它们“驾——驾——驾——”地飞到哪里，我们就追到哪里，嘴里骂着它们的祖宗十八代，手里用炮石（用一块巴掌大的熟牛皮一端拴一截一米左右的绳子，皮兜里放进石子儿，绳子的两端捏在手里使劲甩几圈，蓄足劲儿后，突然放开另一端，石子儿随着惯性呼地飞出去，可以打几十米远，是那时的农民驱赶鸟雀的常用工具）打。相对于老阳雀，老娃老乌鸦就比较狡猾，它们总是不声不响地飞到某棵树梢啄食甜苹果，吃饱了才“嘎”的一声展翅而去，让人望尘莫及，只能隔空翻它的祖宗十八代。

正当我们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之时，我们的战斗英雄——铁菱角，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直追老乌鸦。

铁菱角不同时间有不同的叫声。黎明起床时，如公鸡打鸣，优雅而闲散；而在攻击老乌鸦、老阳雀时，其叫声犹如铁器相磨，锋利而尖锐，很有威慑力。它们一旦发现老乌鸦（虽然它们同属“黑五类”，但不知为何如此痛恨黑老娃），立即一边怒斥着，一边猛追上去，用它们铁一般锋利的翅膀去击打老乌鸦的身体。即使隔着很远的高空，都能听到“击击击”的攻击声。

黑老娃虽然体型比铁菱角大得多，却不是铁菱角的对手。小小的铁菱角就像电影里的小英雄，勇敢而无畏，将黑老娃攻击得毫无招架之功，不得不狼狈逃窜。

每逢此时，我们仰着头一边热烈鼓掌，一边兴奋呐喊为铁菱角助威。体型更小的老阳雀就更不是铁菱角的对手了，一听到铁菱角锋利而威严的叫声，老阳雀魂飞魄散，仓皇而逃。溜得慢的，就会被铁菱角狠狠搧几翅膀，差点儿被搧落到地上。真是大快人心。

铁菱角大多是孤身奋战，有时则两只联袂出击。当两只铁菱角同时出现攻击老乌鸦时，我们就跳着说铁菱角两口子一起来了，黑老娃倒霉了！因为两只铁菱角同时攻击老乌鸦最有看头，两只铁菱角在高空围着一只黑老娃上下翻飞，“击”声不断。在铁菱角夫妻凌厉的攻势下，乌鸦只能惨叫着拼命扇动翅膀张皇逃窜，最后扔下几片黑羽毛，落荒而去。

当年，我们最喜欢在每天傍晚时站在门外，观看铁菱角攻击黑老娃和老阳雀了。不光小孩小孩看，大人也不例外。每逢此时，连大人们也放下碗筷，跑出门伸长脖子看。就像看免费的打仗电影，谁也不肯错过。我们那排房子最东端有一颗高大的枇杷树，还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两棵树附近经常上演铁菱角和黑乌鸦大战。铁菱角很聪明，它们知道老乌鸦要在黄昏时归巢了，它们就堵在老乌鸦家门口，与老乌鸦决斗。

老乌鸦被打怕了，总是心惊胆战磨磨蹭蹭很晚才回来，但仍然逃不逃被铁菱角教训的厄运。可怜的老乌鸦，因为那张乌鸦嘴，不光人不喜欢，连它们的同类也嫌弃。

父亲说，铁菱角是好鸟，是老天爷派来帮互助农民看守果园的。

我深信不疑。

铁菱角懂得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它们不吃苹果，也不吃包谷和谷子，总之庄稼粮食它们都不会糟蹋，只吃树叶上的害虫，对人类有益无害。更为可贵的是，它们还见义勇为，两肋插刀，为人类伸张正义，打击糟蹋粮食果木的“坏鸟”们。尽管干了许多有益于人类的好事，但它们从不居功请赏，向人类套近乎，它们如同天外来客，又像电影里的江湖独行侠，独来独往，行侠仗义，成为孩子们眼中的黑衣大侠，神秘莫测，崇拜莫名。

这么好的鸟儿，应该永远飞翔在人们的视野里，为人类打开一片阳光灿烂的晴空才对。然而，突然有一天，人们惊奇地发现，铁菱角与它们的对手老乌鸦和老阳雀以及小麻雀们一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我感到很奇怪。小伙伴们也十分纳闷。我经常问父亲，铁菱角去哪儿了？父亲也很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也许是老天爷把它们收回去了。

时光如梭。又过了好多年，小麻雀和老阳雀又相继出现在大地上和村庄里，唯独不见我们心中的英雄鸟——铁菱角。老乌鸦也极少现身。

我每次回家，都有意无意四处搜寻，老家的山山岭岭，果园树林，以及村东头的枇杷树、老梨树上，却始终不见铁菱角的踪影。

人们不吃铁菱角的肉，连老鹰都敢攻击的铁菱角，应该没什么天敌，但它们为什么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呢？是不是它们的嫉恶如仇得罪了谁？还是追击它们的老冤家——黑老娃去了天涯海角？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图片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