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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飘香的时节

2022/4/30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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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到底结在哪里?水乡长大的我,自小见过成片的菱盘浮于水面的景象,想当然地认为菱角也和莲蓬一样,应当是立在菱盘之上的。直到前几天偶然读到一则谜语,“一根线,通到泥家店,开白花,结丫杈”,才恍然明白:原来菱角隐秘在菱盘的枝丫间。

蓦然想起,家乡人把采菱这一农事,称着翻菱,一个“翻”字,形象生动、传神至极。与采莲不同,采菱可不是要把菱盘翻转过来,方能摘取果实的么?

我没有采过菱,想必采菱一定是喜悦的,或许真如歌里所唱的那么浪漫,采着采着,还真采来个情哥哥或者情妹妹;采菱也一定是辛苦的,采菱的苦累,若非亲力亲为,又如何会有深切体会?

我虽未采过菱,但因菱角而滋生的种种美好,在岁月的长河里沉积成一颗颗五彩盈润的石子,搜集把玩这些石子,心生感动。

漫长的暑假过去大半时,菱角便开始上市了。那时节,多半是下午时分,小镇的夹河大街几乎每天都会有一两个卖老菱的担子,大人们围着箩筐,挑选青翠欲滴的菱角,不消多久便抢购一空。

跟来的女孩更是喜上眉梢,抢着拎上菱篮子,直奔北河口码头,一阵淘洗,女孩一只手将菱篮子浸入水中,另一只手在篮中只轻轻一搅,嫩的菱角如同得到了召唤,一个不落,齐齐地浮起,沉在篮底的全是老菱。嫩菱,色泽淡绿,适合生食。

女孩急急地掰开嫩壳儿,先尝个出水鲜。

刚出水的嫩菱,鲜脆、多汁、微甜、喷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时令小食。再一次伸手想取时,发现篮子里嫩的并不多,想起不该独自偏食,于是,咂咂嘴,忍住馋,一边用舌尖体味着口腔残存的鲜香,一边拎着篮子往家走,一路脚底生风。

除了生食,菱角的吃法还有多种,诸如菱米豆腐汤,菱米粥,冰糖菱米羹等等。夏末秋初,菱角是最好的降暑祛燥、健脾益气的果品之一。

最简便、也是最过瘾的吃法,是菱角直接入锅水煮,现煮现吃。有一回,菱角倒入锅中时,高出锅口许多,以至于无法盖上锅盖,父亲提议将脸盆倒扣当盖,果然十分合适。

不一会儿,馋人的香气便从锅里飘出,我急不可耐地去揭倒扣的脸盆,想看看菱角到底熟了没有,“呼”,一股热流窜出,因年幼没有经验,毫无防备的我,手指一下子被蒸汽烫伤,燎起个晶亮的大泡。这算是嘴馋的教训吧,“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直到现在,每每下厨时遇着蒸汽,总是十二万分的小心。

疼归疼,喷香的菱角还是盖过了疼痛的风头,刚一出锅,我便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肚子吃撑了还意犹未尽,便用细细的小米牙咬掉菱角的四个尖,摊开一块干净的花手绢,放上咬掉了尖尖的老菱,再按对角线方向将手绢的四角两两对结。做成便当的菱角小拎包,拎出去与小伙伴分享。

和外婆一起吃菱角,又别是一种温馨动人。往往是我从外面疯玩回来,外婆的凉笼里,总会给我留点吃食,一块山芋,或半个烧饼等等,有时是一碗老菱。外婆总是笑吟吟的坐在一边看我吃。吃老菱时,外婆会不无遗憾地拉长了语调说:唉,我老了,老菱吃不动了。这时,我会专门挑选出软硬适度的菱角,双手握住菱角的两头,用牙在菱背上打开一个天窗,再顺势咬住侧边的尖角和外壳撕开一道缺口,两手轻轻一翻,剥出完完整整的菱米递上。外婆别提多开心了,她至多吃两三个,便不肯再吃。

菱角飘香的时节,暑期接近尾声。吃了老菱,顽皮的心绪也随之收敛了几分,孩子们感觉好日子到头了,开始忙着整理书包文具,突击暑假作业,新的学年即将开始。

扬州人吃菱角的习惯,与家乡稍有不同。时令一到,菜市场也有卖菱的,不知何故,人们习惯于售卖煮熟的菱角,偶见卖生菱角的,那菱角看着色泽晦暗,已不知出水多久。相比之下,煮熟的倒还新鲜些,将就着买些解馋。

但这样的菱角吃起来,其味大打折扣,努力用舌尖仔细寻觅儿时的味道,总不免怅怅然。索性卖弄起吃菱的技艺来,悄悄地、漫不经心地,将一个吃空了的菱壳复原,放进一堆菱角里,不动声色地盯着。

因为,稍不留意,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哪只是空壳儿了。眼见家人拿起那只,用力一咬,接着一脸惊悚,那一刻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前不久,一个周末的中午,和几位同学在老家小聚,散席道别,行至夹河大街转角处,眼前一亮,不由驻足,卖菱的!一红一绿两种菱角,水淋淋明艳照人。如果把出水芙蓉比着豆蔻少女,那么这刚出水的菱角便如青葱少年一般了。

这不,个个精劲饱满,有些还裹挟着菱叶水草,仿佛才打完了水仗似的。红黑脸庞的卖菱妇人,捧起几只嫩的,不住地说:尝尝,不好吃不要钱。我连忙接住,也不住地笑回:肯定好吃,当然好吃了。

于是,娴熟地剥壳,飞快地入口。顷刻间,一股润泽的馨香盈溢唇齿,迟滞的味蕾如逢故人般地欢畅热烈起来。

我恍惚了,世事变幻,人海浮沉,数十年风雨尘土,莫非只是时光老人不经意间打的一个瞌睡?不然怎么从前的味道一点没变!尤其这万物丰盛的初秋时节,这卖菱人,这新鲜出水、温香如玉的菱角。百转千回之际,于转角处不期而逢,一如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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